和平之路上：解封“禁地”，硝烟散去

图表制作：张锐 资料整理：关磊

硝烟四起，这次是为了和平

“起爆！”1992年4月的某天，一支穿着防爆服，手持探雷器的队伍，踏入了中越边境云南段的雷区。随着扫雷总指挥一声令下，起爆手准确按下引爆电钮。顿时，千里边防线上硝烟滚滚，在隆隆的爆炸声中，中越边境第一场规模空前的和平扫雷行动开启了。

从1979年到1989年的10年里，中越边境线附近形成了地雷与炮弹、炸弹、手榴弹等各种爆炸物交织在一起的高密度雷区。据统计，1445公里的边境线上布设各种地雷达230余万枚，其他类型爆炸物48余万枚，“生死”雷区560余片，涉及国土面积达320余平方公里。部分雷区的布雷密度堪称世界雷场之最。

1991年11月，越共中央总书记和部长会议主席率团访华，中越关系实现正常化。硝烟虽已散尽，但战争遗留下来的地雷却难以扫除。雷区的存在，使口岸无法通商、耕地难以播种、矿藏难以开采、部队巡逻受阻、边民来往艰难。这不仅严重阻碍了边境贸易的发展，也直接威胁着人民生命财产安全，影响边民的正常生产生活。据统计，仅云南文山地区边境一线，就有15个乡镇，142个自然村被地雷覆盖，触雷伤亡人数达4000多人。

中越边境第一次大排雷直到1994年结束，840万平方米土地恢复使用，数十个边境口岸和边贸互市点开启，极大地促进了边境地区的对外开放和经济发展。

时隔3年，中越边境第二次大排雷在1997年底拉开了序幕。第二次大排雷多在山高坡陡、地形复杂的地区作业，后勤给养异常困难。官兵们以深山为营、密林为帐，艰苦奋战千里雷区。直至1999年8月12日，举世瞩目的中越边境广西段第二次大排雷最后一个雷场在靖西县庭毫山地区被官兵全部扫除。2000多名英勇的扫雷官兵创造了世界扫雷史上扫雷成本最低、速度最快、伤亡人数最少等多项纪录。

2002年初，中越边境广西段勘界立碑工作正式启动。为保证工作的顺利开展，扫雷官兵们用了7年的时间，开辟了数条无雷“绿色通道”通向界碑点，当年的地雷阵变成了贸易通途。

近几年来，随着我国“一带一路”战略的提出，广西深度参与“一带一路”建设推动与东盟全方位合作，云南融入“一带一路”构筑西南“开放高地”。为了更好地服务国家“一带一路”战略需要，推动边疆的经济、社会发展，永久解除边境雷患，中越边境第三次大排雷也在稳步推进。

今年11月10日，广西扫雷队展开实爆、实排训练，官兵们身着厚重的防爆服沿陡峭的山路走向雷场，他们搜排的前方是坡度将近90度的悬崖。未来一年的时间里，扫雷勇士们将彻底啃下中越边境雷场这块“硬骨头”，以实际行动为百姓创造安定的生活。

扫雷官兵在界碑附近进行扫雷作业。黄巧 摄

较量死神，他们不辱使命

去年6月4日，云南扫雷3队在雷场作业，爆破扫雷过后，1班2组沿着60多度陡坡进行人工搜排，下士程俊辉主动要求到最危险的地段作业。就在程俊辉全神贯注扫雷之际，一枚绊发雷爆炸引得他脚下山石崩塌。程俊辉一下子跌落到30多米深的谷底，头部严重受伤，最终因抢救无效光荣牺牲。在向雷场“冲锋”的路上，程俊辉的生命永远定格在了22岁。

扫雷是一场特殊的战斗，扫雷官兵面对的是无情“杀手”——地雷，所以必须兼具勇敢和智慧。由于地雷引线环环相扣，踏入雷场，就等于一脚踏进“鬼门关”，但他们却从不畏艰难、不惧危险。

和程俊辉一样，冲上雷场的多数官兵年龄在20岁左右，正值青春年少。他们选择来到扫雷战场，徘徊在生死一线间，年轻的生命无时无刻不在经历着生与死、残与全、苦与乐、得与失的严峻考验。

在云南老山地区的扫雷行动中，战士蔡振华冒着推土机驾驶室内50摄氏度高温连续作业，压推响了多颗地雷、手榴弹，推土机几次被炸坏，但他从未退缩；战士李关健，关键时刻不顾个人安危，在战友即将滑进雷区时，一个箭步冲上紧紧拉住战友，而自己却滑入雷区失去右脚；战士杜占龙，完成任务准备返回安全区域时，看见战友李磊点燃扫雷爆破装置导火索后，意外被藤条绊倒难以脱身，杜占龙果断将李磊压在身下，数十公斤烈性TNT炸药在他们身后炸响，杜占龙被强烈的冲击波震昏过去……

“作为一名军人，如果不能接受战火的洗礼，接受生与死的考验，将是一辈子的遗憾。”扫雷英雄刘云庆很是认同这句话。作为一名荣立一等功的扫雷老手，他先后扫雷2000多枚，排除各种“诡雷”100多枚。

有一次执行完扫雷任务，刘云庆和战友疲惫不堪地来到一棵树下休息，当他不经意抬头望向天空时，突然发现茂密的树叶里，有一枚挂着的绊发雷。这样的埋雷手法，刘云庆还是第一次看到。但他明白，一旦触发地雷，后果不堪设想。

根据扫雷经验，刘云庆果断插上保险销。再仔细观察，他在铁丝的末端发现了一颗跳雷和两颗绊发雷。黄豆粒大的汗珠从刘云庆脸上滑落，他不由得紧张起来。无论触发哪根绊线，4颗地雷都会同时爆炸。刘云庆与战友没有因此退缩，并最终解除“连环”雷的威胁。

今年7月刘云庆接到转业通知，临走前，他来到曾经战斗过的雷场。这一次，他的眼神中多了一分离别的伤感。站在昔日的雷场上，刘云庆思绪万千，他蹲下身子，捧起一捧泥土，小心翼翼地装进老旧的挎包。

11月12日，随着新一轮扫雷行动在中越边境展开，扫雷班班长向新加入的战士传授扫雷器材的操作使用方法。关磊 摄

生机再现，雷区变为繁华地

“天气凉了，树叶黄了，一片片叶子从树上落下来……”西马屯瑶族小学传出朗朗的读书声。曾经，那里是一片雷区。扫雷行动中，官兵们用3吨炸药将地雷“扫”净。排除雷暴的村庄，住进了村民，建起了学校，生机盎然。

对于云南河口瑶族自治县来说，扫雷更是颇具“价值”。100多年前，云南河口地区是大西南到东南亚“黄金通道”。战争过后，布满地雷的边境重镇，一度被视为“死亡地带”，民间过道、隘口因涉雷被封锁，边民进出口物资要绕行数百里才能出境。几十万亩耕地被抛荒，满山遍野的热带水果、珍贵药材和成林的木材无法运出，人们望“雷”兴叹。

第一次大排雷时，扫雷部队奉命开进河口，半年时间扫除数千枚地雷及其他爆炸物。第二次大排雷，官兵们用8个月时间把雷场全部变为通途。河口，这个昔日的雷场，一步一步演变成一座崭新的边贸城。

边境大排雷有力地促进了边境贸易的发展。自1992年实施边境大排雷以来，中越两国不断开放口岸、贸易互市点，边境贸易进出口额从当初的1亿美元增加到近千亿美元。中国连续13年成为越南第一大贸易伙伴国，越南则成为中国在东盟的第二大贸易伙伴国。

再次回望，昔日遍布地雷的雷区，如今建成了国家级通商口岸；当年偏僻冷落的村寨小镇，如今商号林立货位相连。各族人民团结和睦，正在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道路上奋勇前行。

今年11月3日，我国唯一与越南海陆相连的国家一类口岸——东兴口岸，传来了好消息。2017年该口岸出入境人员突破800万人次大关，创历史新高。这里曾是有名的大雷区，战争后的东兴总共才2000多人。随着扫雷任务的完成，一股挡不住的贸易流，如潮水一般涌向了这里。这些年来，东兴口岸边境贸易规模不断扩大。据有关部门统计，东兴的口岸边境贸易收入对财政的贡献率达到60%。

车水马龙，商贾云集，你来我往。如今的中越边境呈现出一派安宁与繁荣景象。商人游客能够坦荡地穿梭于两地，边境百姓告别昔日雷区，由封闭、贫穷走向开放、富裕。

谈起这一切，中越边境的老百姓深知，一片片雷区能够蜕变成祥和之地，都是扫雷官兵用双手一寸一寸刨出的结果。他们称赞扫雷勇士是边境对外开放的“急先锋”。

如今，一批批扫雷勇士再次踏入雷场，硝烟虽起，和平之鸽始终盘旋在雷场上方，一寸寸平安的土地，在他们身后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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